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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,青史留名,必定有他的原因。李白因為瀟灑,蘇軾因為豁達。
李白像酒,像夜,讓人沸騰、迷醉、放肆;而蘇軾像茶,像晨,讓人冷靜、清醒、克制。
人往往少年時喜酒,而到了某個年紀(jì),就愛上了茶。愛上了那種無論吃了多少油膩的東西,一口下去頓覺滿腹清爽的感覺;愛上了那種入口時是苦的,咽下去,過一會兒,嘴里又回蕩著一絲甘甜的感覺。
人往往喜歡在喝酒時談最快樂和最悲傷的事,談夢想,但會在喝茶時聊聊平淡的生活,聊聊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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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到處知何似,應(yīng)似飛鴻踏雪泥?!逗妥佑蓾瞥貞雅f》
蘇軾有很多詩是因他弟弟蘇轍而寫。
五年前,蘇軾、蘇轍兄弟二人曾到過澠池縣,同宿僧舍,在墻壁上題詩。
五年后,蘇軾外出做官,又要經(jīng)過澠池縣,弟弟蘇轍為他送別,想起澠池舊事,頗為感傷,并發(fā)出了偶然還是必然的疑問,蘇軾以詩作答。
人的一生,輾轉(zhuǎn)各處,像什么呢?正像到處飛的鳥類,偶爾在雪地上留下腳印。
到處飛是鳥的命運,因此是必然,而在雪地上留下腳印則是偶然的行為。既然是偶然,也便不必在意。
就像兄弟倆曾經(jīng)同宿僧舍,壁上題詩,而今蘇軾一人前行,都是偶然的事,所以不用放在心上。
人生充滿了偶然,而我們則需要用一種必然的心態(tài)去面對這些偶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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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對故人思故國,且將新火試新茶。詩酒趁年華?!锻稀こ慌_作》
公元1069年,王安石變法正式開始。
由于與王安石持不同政見,公元1071年,蘇軾自請離京,赴杭州就任。
然而沒過多久,他又被調(diào)往密州。他來到密州時,密州正處在“蝗旱相仍,盜賊漸熾”的緊張局勢里。
一年后,他把這里治理得井井有條,重修城北舊臺,命名為“超然臺”。
登上超然臺的那一刻,他懷舊,他思鄉(xiāng),他為壯志未酬而傷感。
可是很快,他又用這句話來寬慰自己。
不要對著老朋友思念家鄉(xiāng),那樣就會使思念倍增,既然無力改變現(xiàn)狀,又何必用感情來折磨自己呢?還是用新火來煮一杯新茶吧,這美好的春光如果不用來作詩醉酒,那便又枉費了。
如果把眼前的時間都用來懷舊和傷感,那么這一段時間也是傷感的,繼而它也會“舊”。
與其懷舊,不如憐惜眼前。
3
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,此事古難全?!端{(diào)歌頭·明月幾時有》
又是因為蘇轍。
之前說蘇軾從杭州被調(diào)任密州,這顯然是降職了,可蘇軾并不懊惱,因為這會離蘇轍更近,兄弟團圓也就方便些。
可不知為什么,兩個人都在山東,這一年的中秋節(jié),卻沒能團聚。
望著天上的圓月,酒醉的蘇軾竟然埋怨月亮故意與人們過不去。
接著,他筆鋒一轉(zhuǎn),說人們都向往“歡”與“合”,但這世上畢竟存在“悲”與“離”,就像月亮,它也不可能永遠(yuǎn)如今晚這般,它也有“陰”與“缺”,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十全十美。如果人們因為不能十全十美而感傷,那是大大的沒必要。
豈能盡如人意,但求無愧于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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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首向來蕭瑟處,歸去,也無風(fēng)雨也無晴?!抖L(fēng)波·莫聽穿林打葉聲》
這是蘇軾因“烏臺詩案”被貶黃州的第三個年頭。
這一年春天,蘇軾與好友相約郊游,途中大雨忽至,同行的朋友們都覺得很狼狽,只有蘇軾不這么覺得,泰然自若,迎雨而行。
過了一會,天晴了,蘇軾填了這首詞。
人生哪有不遇到坎坷的,難道坎坷會因為你害怕、躲避而自行消退嗎?當(dāng)然不會。
反正都要向前走,與其狼狽不堪,不如瀟灑從容。
走過去,一切都變成了風(fēng)景,一切都不值一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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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?!额}西林壁》
公元1084年,蘇軾終于結(jié)束了他的黃州團練副使生活,奉調(diào)汝州。
在路過九江時,游覽廬山,寫下若干首詩,而這一首,是最后的總結(jié)。
身處廬山之中,看到的一切峰巒和流水都只是廬山的一部分,而非整體。
也就是說,當(dāng)我們在一件事物當(dāng)中的時候,我們看到的是非對錯其實并非真正的是非對錯,因為我們的眼界會被事物本身所遮擋,同時,又會受自己的好惡所左右。
所謂,當(dāng)局者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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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間有味是清歡。——《浣溪沙·細(xì)雨斜風(fēng)作曉寒》
同樣是1084年,去汝州上任的途中他還經(jīng)過了一個叫做泗州的地方。
受泗州友人劉倩叔所約,兩人同游泗州南山。
午間,兩人在山間水畔煮茶,采摘鮮嫩蔬果野菜作茶食,聆聽大自然的聲音。
無酒無肉,也無絲竹歌舞,但卻讓蘇軾感到了人間真正的味道。
總有那么一段時間,我們內(nèi)心渴望聲色犬馬,追求功名利祿,沉迷燈紅酒綠,覺得這樣的生活帶勁,刺激。
但據(jù)很多得到了這些的人說,這樣的熱鬧里,是無盡的寂寞。轉(zhuǎn)而發(fā)現(xiàn),越是平淡、寧靜的日子,內(nèi)心越豐富,越快樂。
一蔬一飯,一朝一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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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?!杜R江仙·送錢穆父》
蘇軾的一生是漂泊的一生。與他相識的人,也多半過著四海漂泊的日子。
蘇軾在杭州做官時,老友錢穆自紹興而來,途經(jīng)杭州,略作停留,又要啟程河北。
蘇軾送老友至江邊,離別之情忽上心來,但是他卻說,人生好比一家旅館,你我都是其中過客。